久别重逢

慢的《我与榕树下》

  既然是“我与榕树下”那就让我从“我”说起。
  两年前我回到上海,这个被称为老家的地方,发现童年离开前的记忆里没有留给我任何有关于这里的讯息,包括那时我唯一带走故乡的印记——沪语,也在某个年龄被遗失了。这种情况到两年后的今天也没有什么好转,我仍是抄着一口带有南方口音的国语与小贩们讨价还价。
  我的专业是“市场营销”,还算顺利的进入一家网络公司的市场部做销售,那种销售很实在,部门对员工的宗旨也很明确,无论你是谁,要么你为公司创造效益,要么你被公司淘汰。我的学历不高,除了了解计算机的基本知识对网络算是顶级菜鸟,没有人际关系,没有社会经验,甚至心中连上海的东南西北都没有任何的概念。我害怕,非常害怕。那时我的日记中有这样一段话:“现在的我像是一只陀螺,除了让自己如同被疾抽几鞭的陀螺一样不停旋转外,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直立。”要么旋转,要么倒下,我选择了前者。天不亮起来跑步,读从前不在意的英文,早上第一个到公司,晚上最后一个离开,在路边胡乱填饱肚子,就直奔夜校上电脑课英文课,回到家写完习惯的日记,便睁不开眼睛了。到了周末,身边没有朋友,于是白天一辆接一辆的坐着公车满世界乱逛,只为了以后拜访客户时少跑些冤枉路,大概也算是在复习故乡?晚上,开着台灯在稿纸上宣泄自己的苦闷与孤独。至今那一叠厚厚的稿纸还锁在我写字台中间的抽屉里。偶尔在忙碌的生活中停下来放眼望去,所见总是一片茫茫没有边际的灰暗。就因为这样,渐渐我不再停下来看停下来想,因为知道那只会让自己更不快乐、更觉得迷茫。
  生活就这样一刻不停的持续了半年,180 天。公司半年一结的销售业绩榜帖出来了。我的名字在最高处,在所有新老员工名单中的最高处。又过了半年,我的名字仍在那个最高的位置,我担任了经理助理,也领到了一笔超乎我想象的奖金,再加上父母的一点赞助,我搬回了属于自己的电脑。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和网络结下不解之缘,就像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以后会与“榕树下”结下不解之缘一样。

  认识“榕树下”是从我现在的同事安妮宝贝开始的。那时公司的秘书一直热爱着安妮的文字,有天在中饭时间她打开“榕树下”安妮的文章,把我们拖到她的电脑前,告诉我们这里如何精彩,那里如何让人窒息。当时我们都嗤之以鼻一哄而散,回到各自的电脑前我们不约而同打开那个页面。就是那个时候,“榕树下”进入了我的生活。就像一方绿洲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,在这个物欲横流,钢筋水泥的世界中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。那之前,我想形容我的生活状态用那两个最常用的字很恰当——麻木,麻木的不停旋转。我,还有我的同事们都深深的迷恋上了“榕树下”。晚上我们各自在家品位那些没有杂质的文字,聆听那些发自肺腑的声音。第二天中饭时,便彼此交换那些让自己感动的文字。
  在“榕树下”的论坛我结识了一个又一个网友,对我来说,网友是我这片土地上除了同事外的全部朋友,他们友好,他们真挚,他们热情。我们从网上走到网下,从符号文字到真实相对。直到现在的电话不断,几乎定期小聚。那种感觉是奇妙的,仿佛整个世界一下子就明亮起来,有人说:生活需要感动才能品出真味,那个时候,“榕树下”与榕树下的网友们给予了我最多的感动。

  上海商城剧院,台上“榕树下”正进行“第一届网络文学大奖赛”颁奖礼,我坐在台下的人群中,在角落里激动不已,在黑暗中鼓红了自己的掌心。我想我不是那种疯狂热爱文学的人,我只是被“榕树下”的那种精神那种氛围那片纯色那份真情实意征服了。只到现在,我每提起“榕树下”三个字,都能感受到自己发自内心的尊敬与爱怜。
  有些事的发生就是如此的奇怪。一个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的早晨,我莫名其妙的在5 点醒来,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,折腾到5 点40分,便干脆起来打开了电脑。在打开“榕树下”主页的同时,跳出了一个弹出窗口——“榕树下招聘兼职审稿编辑”,我用最快的速度打出一份“简历”。发出应聘E-mail后,我双手合十做了一番虔诚但绝不规范的祈祷。也许是祈祷发生了作用,我成为了“榕树下”一名兼职审稿编辑。从一个树下被庇护的受惠者化成了一片可以制造氧气、绿荫的叶子,虽然只是兼职,但那种可以参与的喜悦和兴奋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。我每天晚上工作四小时,为投稿的作者编辑审稿,排版纠错,上传更新。那时我晚上的课程还没有结束,不是上课就是在公司加班。很少十点前到家。到家我会先洗上一个冷水脸,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脑前阅读那一篇篇来自世界各地华人的文字,写退稿信写录用信,把优秀的稿件上传到“榕树下”变成在世界任何角落都可以看到的网页。大约在凌晨两三点全部完成,然后上床睡觉。有时不留神第二天会在电脑台上醒来。这也有个好处,不用理床不用穿衣提裤,刷个牙就可以出门上班。虽然每天只睡3 、4 小时,但在我的记忆中似乎从没有过觉得太累了,太疲倦了,吃不消了的类似念头,恰恰相反,无论是精神还是干劲都日渐看涨,这是我到现在还觉得奇怪的一件事情。这些都是我的父母亲眼所见,欢迎随时来调查取证。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这般的喜欢着这样一份事情,三个月后在“榕树下”决定取消“兼职审稿”的编辑制度时,我病倒了。那以后的一小段日子里,我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一般,仿佛失去的不是兼职工作,而是失去了那份我赖以生存的全职一般,生活突然失去了受力点,无助,飘忽,空虚,这些感觉迎面而来。并奇怪的在一次出游时发生了意外的车祸,手、脚、肋骨全面负伤。虽然这些也许都只是巧合,但我更愿意把这看做“榕树下”对我来说的某种意义。
  那一个月对我来说是难忘的,因为在我被抛到谷底挣扎的时候,幸运之神又将我举过头顶。我接到图书工作室主管“瘦马”的电话。他告诉我,现在他的部门有个空缺,以前的兼职审稿负责人海萍极力推荐我。瘦马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榕树下,做一名全职的编辑,为这份事业全力以赴?我没有犹豫,是的!一点也没有!
  在接到这个电话的第三天我放弃了那份资薪颇丰的工作,踏入了“榕树下”。父母没有反对,同事也没有惊讶,他们说:“去吧,你是属于那里的!”

  就这样,我来到了这里,不敢肯定地说这是我人生的重要转折,但他却的的确确改变了我的生活,或者说,因为“榕树下”我迎来了新的生活。以前是无休止的和客户讨价还价,不断的索取。而现在却是在付出,为每一个如我般喜欢着“榕树下”的朋友付出。突然发现,付出比索取更容易获得快乐。网友在论坛上的一声谢谢,e-mail中的一个笑容,一句真挚的问候,都会让我欣喜不已。那种被人信任的感觉让我骄傲。想附上今天我刚收到的一封加拿大网友的回信,把喜悦和欣慰与你分享。
慢先生/小姐:
 
我是一位住在加拿大的留学生
很想买陆先生的<生命的留言>以及瘦马先生的<目击者>
不知国外是否可以买到?如果不能
据您在留言版所说
可为我代购
那请问我要怎样付款呢?
您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寄给我呢?
真的要请您帮帮忙
我非常想买到这两本书
等您的答复!
 
流云

亲爱的流云
您好
 
等书正式发行以后,我会告诉您价格,然后您将可以书资及邮费汇给我,我来替您买。
当然
这有一定风险
您要冒我是一个小人的风险。
所以请一定考虑清楚
 
您真挚的
榕树下
图书工作室  慢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榕树下全球中文原创作品网站
www.rongshu.com  上海总部
电话:(021)62478125-121
传真:(021)6289065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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您好!
首先…我可否问您一个问题?
您是先生还是小姐?
我问这问题因为本人很懒,
觉得每次开头都要先生/小姐这样重复又重复的写挺麻烦的..
所以冒昧的问了以上的问题..
希望您别介意!
嗯..说完废话..回到正题上.
您说我需考虑清楚该不该请您代我买陆先生和瘦马先生的书.
说真的..我确实没有这种请人帮忙代购的经验.
可是我还真的没有想过原来在我劳烦别人帮我的时候
我还需小心帮我的人是小人矣?
哈…
anyway 我是因该感谢您的
就以您最后的署名“真挚的”我相信您
也衷心的感谢您的帮忙!
对了…我不是很清楚从上海寄邮包到多伦多需要多少钱的邮
费..可否请您等书出版后..给我报一个总价(含邮费)?
好等我到银行换人民币。

再次感谢您的帮忙!

流云

  当我看到“就以您最后的署名“真挚的”我相信您”。我对着屏幕欣慰地笑了。他不知道我是谁,不知道我的性别,不知道我的高矮,不知道我的一切。但因为网络,因为榕树下,我知道我们已经被紧紧相连。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邮件收藏在我的硬盘中,每一次看到,从心中涌起的东西,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幸福?

  如果说网友们给我的多是感动,那么我的同事则给了我快乐。这是一个大家庭,我们几乎都已忘记了互相的名字,我们亲切地叫着彼此网上的昵称,有时干脆暧昧地叫“亲爱的”。整个公司从没有听见谁和谁吵过嘴,连白眼都不曾出现,媚眼倒是从未停止。我们快乐融洽地享受着每一天。在这里我不敢提起任何人的名字,因为我害怕漏掉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会让我自责。我感谢我所有的同事,你们,是我永远的爱人。

  有些写不下去了,我感觉到如果继续,我要写的将是一封很长的感谢信,对于网友,对于同事,对于榕树,对于身边的每一个人。但这些感谢实在是无法用文字、语言,或别的什么东西来表达。它们深深在我心中,和我的血液混在一起,流遍每一根细小的血管,温暖全身每一个细胞。

  我做了一个梦,梦中是蔚蓝的天空,一望无垠的草原,中间是一棵枝叶繁密的榕树,那场景应该是某个广告给我留下的印象。所不同的是那下面有许多人,他们都有一张年轻而明亮的脸。一圈又一圈,手拉手围绕在树下欢快歌唱,他们的歌声在天地间悠悠回荡,随着云儿传向远方。在那穿越和即将穿越你耳际的旋律中,你是否看得见我们最真挚的笑容。